新華社臺北6月6日電(記者馬玉潔 章利新)“我夢想可以編出這樣的舞作,同時知道自己辦不到?!痹崎T舞集創(chuàng)辦人林懷民曾這樣評價大陸的年輕舞蹈家陶冶。
出生于重慶的陶冶今年只有32歲,而早在2008年他就創(chuàng)辦了自己的舞團——陶身體劇場,作品甫一問世便技驚眾人。直至今日,陶身體劇場依然僅靠國外巡演邀請的收入維持運營,這在大陸屈指可數(shù)。
陶冶的作品多以數(shù)字命名,每個數(shù)字代表舞者的人數(shù)。從“2”開始,他的創(chuàng)作如今已來到“9”,但腦子里成形的舞蹈作品已經(jīng)快進到了“14”。
“用舞者的人數(shù)命名,是為了減去大家對舞作的過多解讀,希望觀眾直視肢體本質(zhì),以自身感受詮釋舞蹈,賦予作品更多想象的空間?!碧找闭f,“其實名字本身并沒有任何意義?!?/p>
?。对拢谷罩粒保比眨找睂е约旱淖髌贰埃丁焙汀埃贰钡谌蔚脚_灣演出。這兩部作品此前已在30多個國家和地區(qū)的50多個城市巡回演出。
經(jīng)年累月的訓練和肢體記憶,讓習舞之人生出一種特質(zhì)——他們脖頸頎長、胸膛挺拔、兩肩下壓,眸子靈動而明亮。陶冶擁有某些特質(zhì),但他單眼皮下的眼神簡單,甚至在鏡頭下會顯得有些疏離。
在他的舞蹈里,演員們也是一副目無表情甚至模糊的面孔,但肢體扭動的程度卻令人咋舌。
從小接觸民族舞和古典舞的陶冶在進入部隊文工團后,也曾先后接觸到包括國標、踢踏等各種不同的舞種,但直到碰到現(xiàn)代舞,他似乎才真正“開竅”。
“我從前一直在思考,為什么我們要用力壓腿、下腰?傳統(tǒng)舞蹈為什么要笑著跳舞?這些問題一直在職業(yè)生涯中干擾我,直到我碰到現(xiàn)代舞?!碧找闭f,“我發(fā)現(xiàn),原來我們可以用自己的方式與身體對話,而不是因循一套模式和標桿,我的身體一下子就輕松了?!?/p>
他說:“現(xiàn)代舞對我最大的意義,就是打開了一扇自我對話的通道。”
這種解放很徹底。跳脫了敘事為主的傳統(tǒng)舞蹈,陶冶的舞作沒有明確的主題和邊界,沒有起承轉(zhuǎn)合,是純肢體的流動。
在作品“4”里,四位舞者以菱形方陣在舞臺上回旋游走,創(chuàng)造出一個亂中有序、不斷變幻的畫面,如同意識的流淌。在“5”里,五位演員全程身體相互連接,每一個動作都像書法家揮毫般行云流水,用溫柔的筆觸寫出蒼勁有韌的詞句。
在即將在臺灣云門劇場公演的“6”和“7”里,演員們自始至終一字排開,最大限度地發(fā)掘身體圍繞脊柱扭動的極限,這種從束縛中尋找自由的掙扎貫穿始終。
探索脊椎,這是“6”“7”“8”直線三部曲的終極叩問?!斑@次表演的‘6’和‘7’這兩部作品都在做減法?!碧找闭f。
傳統(tǒng)的舞蹈張力多以手和腳來表現(xiàn),而陶冶反其道而行,刻意限制手和腳的運動,順著脊柱的經(jīng)度,通過頸部、腰部、胸部和盆骨做律動,最大限度地找尋肢體能力的邊界。
“這一系列的作品就是一條直線,從頭到尾的枯燥程度讓人難以忍受,對觀眾來講可能有些水土不服。但我希望觀眾能放下預設,放下對舞臺表演的常規(guī)經(jīng)驗,讓自己放松,進入舞蹈,與演員展開對話?!碧找闭f。
在歐洲,陶冶的作品被稱為“身體劇場”。這種感受在作品展開的剎那撲面而來。作品“6”和“7”中,舞者的衣服一黑一白,光影一暗一曝,被西方評論家稱為“中國的太極”,但陶冶說,這只是作品在觀眾心中的投射,而不是創(chuàng)作中的刻意為之。
“我的作品從‘2’開始,一步步生長,一直到今年的‘9’。每一步就像年輪,一圈圈在輪回。我的創(chuàng)作方式很樸素,沒有任何名字包裹。對我而言,創(chuàng)作過程中的思考本身就充滿意義?!彼f。
陶冶自我發(fā)問,并自己解答。他的勤于思考從言談中就可以看出:對于每個問題,他似乎都已在腦中思索了千萬遍,一開口便成章。
對他而言,思考便是創(chuàng)作。“身體的每一刻都在提問,也都在解答。創(chuàng)作是一個自言自語和自說自話的過程,讓我懂得如何與自己對抗和較勁,并最終自我發(fā)掘、感受和呈現(xiàn)。”陶冶說。